她在等，等著她懷疑的人顯形。

“可你卻把玉佩帶到客棧來找我，同我說張化上吊自盡了，在他身上找到玉佩，篤定張化就是我要找的人，是幫助馮秦深越獄的那個內賊。”朱懷古緊盯著仍舊安靜的黑影，“我沒有問你為何要去動死者身上之物，那是因著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已經生疑，但並不代表我背後不會查。”

“而今晚，就是我所查到的最終結果。”最後一句，她說得尤為篤定。

黑影開始焦躁不安，卻仍舊沒有出聲。

他的沈住氣足讓朱懷古高看他一眼：“不愧是策劃幾起命案的主謀，你冷靜得讓我另眼相看。”

“你的意思是，眼前這人是獄卒王拐四，且是馬徽兒被殺一案真正的兇手？”殷朗大概聽明白了，就是有些無法置信。

他見王拐四的次數並不多，畢竟王拐四跟著另一捕頭查另外的案件，並不屬汪捕頭這一隊，即便碰到了，起先為了保密，朱懷古也未曾多言，只大概透露給他曉得，王拐四在幫她查案子，是汪捕頭默許的，也是王拐四那一隊的捕頭默許的。

“是與不是，那就得看寒秋的證詞怎麽說了。”朱懷古時刻緊盯著黑影的反應，前面她說了那麽快，黑影動也未動，聽到她說這一句，傾刻再保持不了冷靜。

他正狠狠地瞪著她。

朱懷古被瞪得一笑：“怎麽？不信啊？寒秋已經在汪捕頭的控制下，且在我追出來之前，寒秋已經言明，她會如實招供，說她為什麽要裝瘋，說誰才是那個真正的殺人兇手，說大軍標子張化到底是怎麽死的……”

她其實就是隨口一說，詐他一詐，並不曉得寒秋在後來說的話兒。

“閉嘴！”沒有讓朱懷古繼續說下去，黑影被激怒了，出口的憤怒頓讓他現出幾分原來的聲音。

“是該閉嘴了。”朱懷古順著黑影的話兒說，再一個眼神兒丟給另一頭的殷朗。

殷朗會意，立刻迅速出手。

黑影早有所備，反應也不慢，馬上往朱懷古那邊襲擊，可惜朱懷古早有所料，及時避開，本就僅是獄卒無甚身手的他撲了個空，想再撲，已然被殷朗攥住手臂，狠狠往反方向一拐，疼得他哇哇立叫。

殷朗將包頭的布巾一扯，果露出王拐四那張臉來：

“怎麽可能？方將我瞧著，他這腿兒……”

“半點事兒都沒有。”朱懷古全力避開王拐四的那一撲，她避得老難了，手臂還被撞到，整個撞在墻上，疼得她這會兒仍吸著氣：“以前微拐著腿兒，應當是故意的，就為了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時，能有個讓人無法辨駁的依據。”

王拐四被揭開布巾，雙臂又被殷朗如鐵鉗般制住，知大勢已去，索性攤開來說：

“縱是如此，你也無法證明我就是兇手！”

“我的推論能不能成為定論，這會兒確實尚無法證明，但你別忘了，今晚你是怎麽跟在張化家附近來的，又是在緊張什麽，讓你明知有被抓個現行的危險，卻還是來了。”朱懷古站直身子，手撫上撞傷的另一只手臂。

殷朗這會兒也發現了：“懷古，你手臂撞傷了？”

朱懷古笑：“沒事兒，就是有點兒疼，走吧，你把他先抓回府衙，我去通知汪捕頭小工他們，一會兒我們在府衙聚首。”

殷朗見朱懷古真沒什麽事兒，就是撞到手臂，她又是女子，一時半會疼的，把身上隨時帶著的傷藥遞到她跟前：

“待會兒找個房間，擦擦被撞到的地方。”

朱懷古接過藥瓶子：“好的。”

自半夜被喊醒開堂，秋知府親自審案，寒秋的盡數吞實，縱王拐四百般抵賴，在王拐四家搜到的數千銀兩也足夠讓王拐四無法解釋清楚。

至翌日晌午，終於審清楚馬徽兒被殺一案的來朧去脈。

王拐四張化同是獄卒，所賺銀子不算很多，但相較起其他小老百姓，他們的日子可算是過得有滋有潤。

可惜，他們同為獄卒，也共有一個愛好，就是賭錢。

在金陵多個賭莊欠下巨債，終被逼得走投無路，有一回偶看到馮秦深偷偷去與馬徽兒相會，無路的盡頭，他們認為這是一個上天賦與的轉機，貪念一下子在他們腦海裏形成，更忘了他們是獄卒，身在府衙，也算官差中的一員。

而最先，他們其實也只是想勒索些錢財來還賭債而已。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如同賭錢一樣讓人上癮，因馮秦深馬徽兒私情勒索得來的小部分錢財已然無法滿足他們的貪欲。

他們一邊繼續賭錢，一邊渴求得到更多，無論是馬府還是馮府，在他們眼裏，嚴然成了供養他們愛好的金山銀山。

寒秋賣身為奴，在馬徽兒身邊當丫寰，王拐四提議張化，拉寒秋入局，畢竟是馬府裏的人，更是馬徽兒身邊信任的人，多這樣一個人裏應外合，他們能得到更多錢財。

之所以提議張化去做這件事兒，則是王拐四發現寒秋自見過張化，那眼裏簡直有光似的，時刻亮晶晶得讓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正好，張化擅未娶妻，寒秋生得秀美，他也毫無異議。

這時候的王拐四張化並不知道寒秋在馬徽兒身邊受的什麽壓迫，自也無法真正明白寒秋會答應張化入局，其實並不全因著對張化的好感，故當事情發展到要以馬徽兒性命要脅馮秦深，來索得馮家一半家產時，寒秋毫不猶豫地便應下了。

欺辱之仇，寒秋從未怨過那些沾汙過她的富家公子，而是將她推出去替之受罪的馬徽兒！

馬徽兒心悅馮秦深，這本該是兩情相悅之事，然天意弄人，馮秦深已有妻兒，馬徽兒又做不得小，馮秦深尚把持得住之時，馬徽兒把寒秋當做餌推出去，讓寒秋一個黃花閨女受盡男子欺辱。

她無法忘記，縱無王拐四張化給她這個機會，終有一日，她自已也會報此欺辱之仇。

王拐四張化當時都沒有想到，他們設一個索財的套，居然成了寒秋手刃馬徽兒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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